紅蓮

從小就一直認定 我的上輩子一定是女人
因為 我很喜歡長長的頭髮

叛逆的年代裡 髮尖超過眉梢的我總是教官的眼中釘
為了那零點幾公分的長度 我想盡辦法
用黏的 貼的 或是跟女孩借髮夾
小心翼翼的躲過朝會的檢查
即使被揪出來 複檢也是討價還價般的再三爭取

每次剪頭髮 家人就一付如臨大敵的樣子
因為不管剪了多少 剪長了還是剪短了 我仍舊是在浴室裡重重的搥擊牆壁
憤恨不已

我在聯考前 與母親達成一項協議
只要我考上大學 要留多長的頭髮隨我高興
除了"國立"."多美女"."便宜一半"等上北部大學的誘因之外
頭髮的自由成了我苦讀的支柱

最長留到可以綁馬尾
真的很長
家裡的長輩多的是批評與指教
同學不敢領教的也不在少數
我覺得 看起來很像外勞
但我依然故我 因為
當我洗澡的時候 用心梳洗長髮的時候 用心塗上護髮劑的時候 坐再桌前整理長髮的時候
我真的很開心 很驕傲 很自戀屬於自己的美麗
當水分離開我的髮梢時 也就是灰姑娘掉了玻璃鞋的時候

當我升上大二 轉系給了我另外的一片天空
我剪去了兩年依依相伴的長髮 剪掉了我的眼淚 也剪掉了灰色的回憶

之後剪過兩次頭髮 純粹是因為發神經
我已經忘了理由
但我忘不了肩膀縈繞 耳畔吹拂的美好感受
忘不了鏡前清秀洗亮的水光容顏 忘不了出浴後就寢前的呵護感
所以我又留起了黑髮
我不曾想過染色的黑色長髮

接近一年了
這一年的最後發生了許多事
當親愛的家人永遠的離開 依戀還能代表多少不捨與思念?
有些地方的習俗是 頭髮鬍毛指甲全部要修剪掉
我的家鄉是 不能剪
因此開學的第一天 我拉塌的外表只有嘴上與下巴是整理過的
下葬之日不遠了
我想 我的長髮又將短暫離開我
剪去我的思念 剪去我的悲傷 剪去我的任性 剪去多餘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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